小果上学记
小果,本名吕荣果,他不是原班生,而且一天学也没有上过,为了完成控辍保学的任务,按年龄,他只能中途插进四年级。可是,进入谁的班级呢?四年级的两个班主任李老师和刘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愿意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插班生呢?满脸的污垢,两条浓绿的鼻涕明晃晃地挂在半空,浑身上下的衣服脏兮兮的,像一个被扔在垃圾堆里没人稀罕的布娃娃。一只手提着似乎快要往下掉的裤腰,另一只手提着个吃饭的口缸和一个勉强能分出色彩的书包,空了大半的鞋穿在脚上,走起路来还能听到吧嗒吧嗒的声响。
对,不用怀疑,他就是个傻子。
每天的教学任务那么忙,还有三天两头的爱国卫生运动,一天三次的卫生评比,哪一项的考核扣分不会影响老师的年终考核绩效?马上就要出台的高职低聘方案,人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收了个小果,等于收了个不定时炸弹。不收小果,那关系的是老师的饭碗。
没办法,那就抽签决定吧,谁抓到跟谁进教室。
李老师很不幸,小果被他抽中了。
还没等进教室,李老师拉着小果爸再三叮嘱,你一定要把小果的个人卫生解决一下,这是毛巾、香皂、洗发水,还有一双我儿子穿小了的鞋。满脸胡茬,面无表情的小果爸接过口袋,拉着小果的手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这次,小果的面容清秀了。
走到教室门口,小果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门框,怎么都不进教室。小果爸才不管,提着小果的双臂,大声地叫骂着,硬把小果塞在了很前排的一个空位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校门。小果想哭闹,可是看到满教室那么多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忽然不知如何是好。孩子们交头接耳,踮着脚尖,对小果指指点点。小果以为孩子们是要欺负他,把脖子缩在衣服里,躲在桌子下,不出来了。全班哄堂大笑,李老师神情严肃了。
小果不敢讲话,不敢出教室,还没下课,裤子已经湿了。李老师拿起电话,一问才知道,小果爸根本不用电话。李老师只好回家,给小果找衣服去。李老师的媳妇知道了,索性把儿子所有穿不了的衣服都找出来。小果换上,好一个俊俏的娃娃。
晚上放学,别的孩子都被爸妈接走,只有小果,孤孤单单的影儿嵌在了学校门口。
小果爸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他接走的,门卫的大爷说,小果已经等得睡着了。
每天回来的小果,就像刚洗干净的布娃娃被无知的孩子晒在三月的煤炭堆里,只见一层一层黑色的灰尘不断添加。李老师真的想哭了。
怎么办?小果爸是指望不上了。
那就另想办法。几个个子大的男生轮流值日。拿着毛巾,追着小果,上蹿下跳。小果又干净了。可是小果好像被吓到,不敢再去打饭吃。几个女生在确定小果不会打人之后,把饭送到了小果身边。李老师会心地笑了。
孩子的世界真复杂。狠心追着小果跑的、大家都不喜欢的王吉和小果成了好朋友,这是李老师怎么都想不到的。从来没开过口的小果会和王吉说话,还会帮王吉打扫教室,倒垃圾。王吉说的话,小果听得可认真了。下课,王吉领着小果上厕所,上课,小果追着王吉进教室,中午,王吉陪着小果打饭,就是上体育课,小果也要用目光追寻着王吉的脚步。王吉的变化可真大。他悄悄地给李老师说,长大,他要当医生,尽管他连写字都还像蜗牛爬,李老师也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儿地夸。在他写得端端正正的算术本上打个大大的红沟沟,一百分也醒目多了。王吉高高举着作业本,对着视频里的妈妈,我得一百分了。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小果在慢慢地发生变化。他面色红润,活泼开朗了。孩子们读书,他跟着叽叽呱呱;孩子们写字,他也一笔一划;老师讲课,他来不及举手就抢答。李老师每次都认真地听,认真地看,可小果的回答他实在听不清,小果的作业他戴上老花镜也不知道写啥。全班孩子笑得哗哗哗。
冬天的雪花飘飘洒洒,小果两条胖嘟嘟的“蜂儿”又从鼻孔里钻出来。民政部门分发的毛毯已被送到了小果家。小果家的住房,全乡脱贫攻坚时就被重新建好。不但帮忙添置了电视,还赠送了沙发。村里的人瞪大眼睛,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要是我家也是贫困户,那该多好啊。
有家长问,这样的小果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学校来?听着小果,人们都在想,它是桃子、李子、杏儿、苹果、梨吗?它可是那春天树上开花挂上的果实吗?我们都知道,那些小果呀,可能营养不良,自己掉落在树下,可能卖相不好,果农都把它喂猪或扔在地里烂粪。李老师却说他是宝,没人再接茬。我回家找找吧,要是有小果穿的棉衣就给他送来,没妈的孩子,我们就该可怜他。
学校门口的樱花热热闹闹,厕所旁的迎春密密麻麻,操场边的常青藤四季不变的水汪汪的绿,管它有土没土照样满墙地爬。李老师的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添上了白发,正对着镜子一根一根地拔。媳妇打趣说,都一把年纪了,臭美个啥?李老师拍拍脑门,我可正当年。小果背着书包,举着把菜花,追赶着蝴蝶,跑进校园来了。钻进教室,伶伶俐俐地把书包放下。啪的一声,他身后的孩子已被他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孩子委屈地哭了,老师,小果又打我。不怕,不怕,我帮你教训他。李老师高高地举着手,提着根棍子恶狠狠地走过去。小果鼓着眼睛,跺着脚,嘴里叽里呱啦地像咒骂。站在小果跟前,李老师的手不知该放哪。全班孩子看到老师的威风被灭了,报了仇似的得前仰后合。被打的那个孩子可不高兴了,老师,我不在这儿坐。那,你坐哪儿呢?
李老师精心地设计课件,全校公开课,他必须认真准备。万一被选中,他也可以去参加课赛,万一获奖,还能加点考核分和那啥。上课了,李老师早把小果请在后排坐下,可才翻开*一页课件,小果看着课件已经大声地咕咕嘟嘟。整节课,李老师都在认真地讲解,小果也一直“认真”地回答,还不时揪揪前排的头发,扯扯旁边的耳朵。细心的孩子发现,李老师的眉头锁得可深了。
为了期末考个好成绩,李老师可不敢大意。听说高职低凭的方案已经在讨论,教学成绩的占比,不用说大家都清楚的。别人都已经在加班加点搞成绩,自己还要满校园地追小果,要是落后,全校排名倒数,10%的低聘率自己不就很容易进去了吗?想想自己二十多年的教龄,副高都还没进去,再低凭,退休该如何见人呢?媳妇一定会说,你看你,一天都干了啥,饭也没做,衣服也不用你洗,一上起课来就忘了家。再低聘,你就自己睡沙发。愣了愣,李老师又加紧了步伐。
夜里,李老师又做梦了。全乡教职工大会上,李老师斜挎红布带,努力的他,成绩全乡排名*一,他得到了“优秀教师”的光荣称号。因为小果,师德事迹突出,还会被市里表彰。想着职称问题马上就能得到解决,专业技术职务很快就能再升一级,李老师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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