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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村庄

来源: 北方文学汇 时间:2021-07-13

在父亲的村庄里长大,熟悉的人情风物,已烙刻在心底,即便是离开了村庄,经年以后回头一望,那些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人在旅途,某些时候,还多了对这些景象的的想念;但是现时,父亲的村庄,已少了人烟灯火,一片荒凉景象,空有那些茂盛的草,在一个个院落和山岗田野上,不知愁郁的生长。

村庄是父亲那一辈人心中的依恋,当然包括他的长辈,是走得再远,活得再累,过得再苦也不敢稍有淡漠的地方;晨光炊烟,井水灯色,人声犬吠,鸡鸣雀噪,都是日日流淌于村庄里的音符,都是平常的乡村日子里,沁入曲肠的熨帖,更用说田畴上的稼穑,山梁上的树木苍翠;总之,这交织着的种种色泽,为父亲描绘了一副四时风情不减的乡居画面;虽然,父亲感受得到四时的风物,不善于用文辞说出心中的感慨,但是日子的味道,了然于心,也让他在生活的起伏中,没有放弃过心中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期盼;相信,每一个父亲都是如此;每一位父亲,手里,心里,都有一个村庄的兴盛,一个家的富足和温馨。

记忆里,父亲的村庄,就是一个大家庭,一个大的院落;一个家族的人聚居于一起,不亚于一棵大树的枝枝桠桠,互为依靠,互为衬托,才撑起这颗大树的挺拔和繁盛。平日里,尊卑有节,长幼有序,虽少不得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唧唧歪歪,更多的是开门一家亲的融洽,哪像城里的人,门一关,什么也不识,只顾独来独往,老死不相往来那般冷漠。得闲,捧一杯茶,东家串到西家,转一圈,杯里的茶,多了好几家的味道,再抿上一口,滋味绵长;吃饭的时候,小孩子端一大碗饭,也能走上几家,谁家的菜好,谁家的汤鲜,在心里,也就有了比对,相互闲扯的时候,会呱噪得淋漓尽致。

春天的油菜花,金黄一片,往里一钻,浑身都落满黄色的花粉,浅淡的花香,弥散周身;夏日的麦子,长在地里,小南风一刮,刷的一下,橙黄一片;父亲母亲忙着收割,小孩子又在巴望母亲蒸的又白又大又松又软的馍馍;秧苗青在田里,五七只鹭鸶不忘时常来光顾,立在秧苗中间,特别精神;或者展开长长的翅膀,贴着秧苗,神气活现的来回飞翔,掠起的风,激起一波又一波细微的浪;那些情景,简单而自然,写在心里边,便是村庄的一种剪影,也是父亲心中斑斓多姿的一些画面;何须再说秋收满畈稻谷香的热烈和平实。

屋顶上的炊烟,是母亲一手拨弄的属于村庄的悠长琴弦,一日一日,弹奏着锅碗瓢盆的乐章;每一日的生活,也在柴禾的清香中,沁入心脾;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是父亲一生都没有走完的人生轨迹,虽然有风有雨,有悲有苦,可肩上的日子,容不得他稍有停顿,容不得他随便率意;每一个父亲都这般耕耘日子,才有了村庄的繁茂,才有入夜映入眼帘的灯火的温暖和舒心。

终究,父亲老了,父亲走了,父亲耕作的田园,渐渐被蔓延的草色所覆盖,虽然入眼还是一样的青翠,可凸显出的生命张力,却迥乎不同!这样的绿色,不同于秧苗的蓊郁,不同于油麦的碧绿,不是那种可以再心中肆意流淌的青春色彩;相反,每一处,每一绺,都刺痛着心灵,刺痛着刻在心中的记忆。

父亲的村庄,因为人口的流动,人家的搬迁,变得人烟稀落,灯火暗淡;曾经一片繁忙景象的田野,就成了杂草的舞台,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去关注。那些肆无忌惮的草青草黄,吞噬了父亲的村庄,淹没了不少人心头的记忆,曾经的那些风景,竟成了一种奢望,一种无奈后的回忆。

真的害怕,某一天,站在满野的草色间,我,如何再去解读父亲的村庄,如何再从一川杂草里,找到父亲的足迹,寻到属于自己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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