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四岁,家门口的梧桐长得正好。妈妈说树是在我出生的前一年种下的,我怎么也不信——单单一棵,生长蔓延,便感觉整个院子其实都布满了它的根系,想也有四五十岁了吧!
我就长在这儿。
并且记得连着有好几年家里人都不得不在入秋后锯掉树西南方向上的枝干,因为茁壮的它啊……明年开春怕就要掀走我们矮小房屋的顶儿了。这房子可是我仅有的,当时的我这样想。
在街对面另有一棵桑树,比梧桐来得更高更壮。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蓝蓝的天,我喜欢看着这树发呆。它有无与伦比的茂盛的树叶,层层叠叠,于是从旁透过来的密匝匝的光点,风一过,便像有几百只鸟一齐飞翔一样。我都能听到鸟儿们的叫声,真是太吵了,虽然我一直都渴望拥有一只来着。
我的世界是很小的,山外边儿有些什么从来与我无关。于是,极目所见的很远的山就是我的终点了吧!那山上长满了数不清的树木,严丝合缝地覆着,以至于我都看不见它们。但在山顶上兀自站着另一棵树,孤零零的,我却看见了。我想这是一棵松树。我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在这儿形容它很是恰当。
“下辈子,你想要成为什么?”小孩子总是爱问如是问题……下辈子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像明天一样近的,却无所谓未来。于是他们需要提前约定好,这样到了下辈子就不会认不出你来、找不到你了。偶尔,现在的我还会再想到这个问题,那么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小小地长在起初抬头仰望那三棵树的地方:松树,桑树,梧桐,我……我,梧桐,桑树,松树,就这样命定地画出一条笔直的线,即使后来因顽皮跑开了,只要还望得见它们仨,我就仍找得到自己的位置。可,我毕竟不是树,而且我看不见它们了,因为走得太远,连那兀自站着的松树也看不见了。
外婆家有一株葡萄藤,自我记事起便每年都能吃到数不尽的可口的葡萄。那是爸爸种下的葡萄藤,尔后还特意砌了水泥柱子来供它攀爬,支撑它。时间这样过去,我想它还会像梧桐的根系般再遮住整个院子的。可是,如今却只剩下空空的柱子了。
在树们都还很繁茂的时候,小孩子的我也有立下过约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十九岁到来的那一年,到时候都好老哦,春天我们来见面!”我和小时候的玩伴承诺着……今天我满二十一岁,算算离约定的日子也刚好两年了,我不曾赴约,她也应是长大到不再等我,但我会记得她,而她的记忆里也曾出现过我。
就这样,还在原地的就只有那三棵树了,它们不曾被迫迁徙离开,却终于静静埋于瓦砾堆,至于松树,也只能看着日升月落,千年万年无人问津。因为我不再回去看它们,也回不去了。小时候的天真到现如今的长大,很多我都未能赴约,更多的事是还未来得及许下约定。即便这样,这个春天,我仍又再看见一树的迷离,和闻到淡淡的梧桐树的清香,它们都长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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