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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濯江‖知了

来源: 北方文学汇 时间:2021-07-13

◎冷濯江

 

下了一场雨,窗外的树上来了几只俗称“伏了”的知了,每天太阳一晒就“伏了伏了”地叫个不停,大约有一个周了吧?那声音使人感到亲切,但也似乎有些忧伤。亲切的是整整一个夏天,大概是由于天旱的缘故,没听到一只知了叫,难免有些寂寞;忧伤的是来叫唤的不是那种哇哇叫得热闹的夏蝉,而是告诉你伏天已经去了的秋蝉。伤秋是自古文人的通病,我俗人一个,没有文人伤秋的情调,但它那叫声却不断地提醒你一个季节过去了,又一个季节来临了,尤其是“伏了伏了伏了哇——”很后那一声拖长腔的“哇——”,颇有些感慨的意味,是在谆谆叮咛人们:珍惜吧!时光如流水,人生的脚步未免忒快,声调本身就自带一种惋惜和忧伤,由不得你不有所感。

 

知了学名蝉,它的种类繁多,上中学的时候好像在动物学课本里学过,后来又从课外书里读到过,那例举的学名当时就搅了个稀里糊涂,只好大体从它的叫声里分辨出哪是哪种。统称“知了”的这种昆虫不同种类是按照季节的时间进程逐次出现的:有人说,蝉是秋虫,这其实是一种误解。有一种春知了就来得很早,元稹在《春蝉》诗里说:“我自东归日,厌苦春鸠声。作诗怜化工,不遣春蝉生。”还有此诗的很后一句“荡涤反时气,然后好晴明”,既然“反时气”,那是说它来得早。

 

春蝉个头不大,像个大苍蝇,绿色,叫起来“唧——唧——唧”,声音不大,也不大引人注意,它主要是活动在草间,所以又名叫草知了。再后边,阳历六月,就是那种大黑知了,凡有树,尤其是有树林的地方,便是它们的天下,“哇——哇——哇”叫个不停,很嚣张。除非雨天,简直没完没了,从早到晚。这种大知了占领时间的跨度大,整整一个夏天,秋“伏了”出现它们还在;它们接力传递叫声。大黑知了好像学名叫油蝉,不知是也不是。它很欢悦的时候,也就是人们模(挖)知了狗和粘(吊)知了的很好时机。摸知了狗没啥技巧,太阳落山星星刚刚开始眨眼睛,你到树林里去就是了,有光照器械更好,知了狗已经从洞洞里爬了出来,开始到树上运作脱外套(蝉蜕),发现了就捡到瓶瓶罐罐袋袋里,回家煎也可炸也可,多的话可以当酒肴喝二两,少的话只好让给小孩子打馋虫了。香的很!挖知了狗得有经验,那是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你在树下地面寻寻觅觅,看到一个绿豆粒大小的洞洞,边沿有些虚,用镊子轻轻一戳,洞洞变大,那就是它了,轻轻钳出来就可以了。听家乡来的侄子说,现在人们聪明了,摸知了狗无须像过去那样满树棵子去寻找,更无须在地上找洞洞,你只需在知了多的树干上,譬如在果林里,总之树多知了也多的林子,在每棵树伸手可及的高度,缠上一圈胶带,从地下爬出来的知了狗根据它的本能向树上爬着去脱胎,爬到胶带的地方它就爬不动了,那胶带发滑,只好停下。于是你待一会儿摘果子似地去向下摘就是了,多的时候可以一把一把地向容器里抓。

 

粘(吊)知了饶有兴趣。趁晌午头,知了们唱得很高兴的时候,把粘的面筋缠在竹竿的梢头,看准了知了向它身上一靠,它便只剩了扑拉着翅儿挣扎的份儿了。面筋的制作很简单,小孩子们都是抓一把麦粒在嘴里嚼,嚼来嚼去咽下了淀粉和麸皮就剩下了面筋;也可以揉一把面团在水里洗,洗去铅华露本颜——就是面筋。至于吊知了则需要一点儿小技巧:那是用马尾做成一个活扣,用线缠在竿梢上,看准了一只正忘神高歌或者默默不语的知了,在手中竿梢可及的距离内,慢慢把竿子伸过去,马尾扣靠近它的翅翼或者头部、前爪,然后轻轻一拉,活扣变成死扣,猎获物当然也就跑不掉了;那家伙傻傻地,看不到竿子的影便不飞走,有时还用小爪子去抓那马尾套,恰好中计。不过现在这法儿不大行了,因为你找不到马尾——在农户家家有牲口的时候那是在村头道上随处都可以找到的;有人试过用细细的腈纶鱼线,也行,但不如马尾做扣儿灵便。

 

听说,现在已经有了专门粘知了的碳素钓竿和成品黏胶——可见科学是无孔不入的,商品经济社会方便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玩,商家什么都能想到。

 

随着节气时间的推移,“伏了”逐渐加入了大合唱,此后,“无有无有哇——!”又跟在“伏了”的后边出现,那声调,很有些无可奈何。“无有哇”可以一直陪伴大黑知了叫到十月份,那已经是深秋,所以按照时令它们通称为寒蝉。“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这里说的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已经是“冷落清秋节”,热闹时候过去了,它们还在叫个不停,也难怪诗人用那叫声去衬托离别之情。如果说“伏了”给人的感觉是若有所失,这很后的蝉鸣就是使人惆怅了。

 

知了狗在地下的生活和成长,大概读者都知道,“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得享受”,对蝉来说,似乎也值,它尽情表演欢乐,毕竟占有过一年中很热烈的时光。

 

顺便讲个别人很少经历过的事情,给读者增加一点儿知识:有一次,本人正在吊知了,忽然有一只从树上跌落飞不起来了——这其实是常有的事,一只蝉完成了它的生命历程,当然会老去;但这一只的肚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特别地膨大,超乎寻常。掐开一看,吃了一惊:那里边全是活动着的虫子,白色线头似地,蠕蠕而动。从那以后,对蝉,无论煎的或者炸的,吃的时候总有一种不那么享受的感觉。

 

作者简介

 

冷濯江,网名:江楼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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