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的无花果树

夏天的一个周末，给我妈打电话说我要去看她，结果我妈说她要和我妹妹回老家去摘无花果，这勾起了我对无花果那甜美味道的回忆，于是决定和她们一起去。老家在我们镇上的高铁站附近，十年前，我们那里兴起了一股拆迁热潮，我们村就处于市区通往郊区的主干道上，由于地理位置优越，自然免不了加入拆迁的大潮。一时间，各种现代化机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村里，在各种嘈杂的哄鸣声中，一栋栋房屋倒塌了，生养了我们祖祖辈辈的村子在倾刻间化为大片瓦砾，村里的人也都各自投亲奔友，在此后的好多年间难再见面，只有些许对分房不满意的人家还坚守着自己的房子，成为钉子户。我们老家的院子里以前有一棵无花果树，已经长的有碗口那么粗，一层楼那样高，枝繁叶茂，每年夏天总会结出几茬无花果。据说无花果树是可以开花的，但我们却从没见过，我猜也许是它开的花太小，又是绿色的，所以在比巴掌还大的叶子中间很难被看到，这是不是“无花果”名字的由来呢?然而这并不重要，我们很关心的是它的果子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那很新鲜清甜的美味。每到无花果成熟的时候，我们放学回家的*一件事，就是抬头四处看看有没有成熟的果子，一旦发现，就迫不及待地摘下来轻轻剥了皮整个放嘴里，那细腻的甜味瞬时弥漫开来，就在那一刻，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美味了。这次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那棵树，那棵我们曾经的像亲人一样的树。周末，我们按计划回到老家，村里好多路都被倒塌的房屋掩盖了，留守的人家为了出行方便，就自己动手清理出了几条路，虽然比不上原来的路宽敞，但也算平坦，可以通过一辆小型汽车。老家的邻居因为分房问题没有搬走，若不是老邻居家，我们要想在一大片残垣断壁中找到原来老家的位置，恐怕是要费一番周折的。除了老邻居家，很好能让我们找到老家位置的就是家里的那棵无花果树。搬迁出去以后，忙碌的生活还要继续，很少有时间回去看看，这次回去后，突然看到一片残砖断瓦，心里禁不住一阵唏嘘，我们曾经在那里生长过的那片乐土已不复存在。“这就是我们的家啊”，心里感叹，同时另一个声音又在说“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能代表我们以前的家的东西都没有了呀。”“看，无花果树在那儿呢”。突然听到妹妹喊，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吗，那从废墟堆里探出来的一片绿正是我们曾经的好伙伴，它曾给我们奉献了多少清甜可口的果子呀。我们忍不住想要赶快跑到它那里去看一看，可无奈脚下的砖头踩上去都是摇摇晃晃，而且杂草丛生，让人不小心就会摔倒，我们只得小心谨慎地踉跄过去。那是怎样的情形啊，若不是亲眼看到，我很难想像，那足有一层楼高的树干被废墟盖在下面，只剩下树顶的枝丫露在外面，树枝间时不时冒出砖块和石头，可以说它是在乱石夹缝中艰难地生存下来的，可是，这糟糕的环境并没有使它受到打击，它居然还和以前一样茂盛，这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快看，还结出了果子呢”!我们仔细一看，果然在那稠密的叶子中间三三两两地冒出无花果来，有的只有弹珠大小，果皮厚而粗糙，有的已长成核桃一般大，果皮显然要细嫩些，隐隐地泛着微光，好像碰一下就能弹出水来。我们在叶子中间仔细搜寻，连藏在石头缝中的树枝也不放过，终于找到了廖廖几个紫红色的果子。这种是成熟的，而且颜色越深，熟的越透，吃起来就越甜。我看着袋子里的果子，遗憾地说“找了半天，只找到这么几个，太少了”。妹妹却说“算了吧，你看这树几乎全被埋了，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并且还能再结出果实，我们应该感到欣慰才是，而且你尝尝，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呢”。我拿一个吃了一口，果然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然而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村子搬迁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就像这棵无花果树，在身陷困境时，仍然努力生存着，除非你把它连根拔起，否则只要有一线生机，它就不会放弃，非但不放弃，它还要和以前一样，努力开花结果，完成自己的使命，实现自身的价值。这棵无花果树是我们曾经在这里生长过的见证者，它的存在让我感到，虽然我们离开了，但那段在这里成长的时光似乎并没有走远，也许有一天它会被推倒，终将结束生命，但是它曾经给予我们的快乐滋味，我会永远记得，也许将来某一天，这里会是高楼林立，可是那曾经的小小村庄，有我二十几年的喜怒哀乐，有我很纯真美好的回忆，在未来的日子里，将会是无法抹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