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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中小菜(寡淡的岁月,厚味应对之)

来源: 北方文学汇 时间:2021-07-12

田一洁

 

早年置家的时候,爸妈到镇上买了一批碗儿盘儿,有些如今还在用,现在看就是些次品,也难怪,山偏地穷的农村,桌上能出现花色一致的餐具就很了不起了,至于碗里怎么洗也有个黑点,有突起的瓷点,或是某个碗盘圆得牵强,都不是什么问题,那年也许是爸妈想着要置就置全了,一咬牙还买了八个小碟。

 

小碟子我不知道别人家拿来做什么用途的,父母认为是搁汤勺的,那就搁汤匙吧,那年过年,几个舅舅来了,他们不容易来一回算是稀客,碟子总算派上用场了,妈在灶屋里忙活,快好的时候命我摆桌子,把碟子也摆上,于是我就奉命一个位摆上一个碟,内置小瓷汤匙一把,筷子端正搁在碟子边,不一会儿,十盘八碗,还有风炉也上桌了。

 

大家落座后,这个搁着汤匙的小碟让大家有一种严重水土不服的感觉,大家捏起小汤匙从汤锅里舀起一匙汤,可怜的一小口后,又别别扭扭的放进碟子里,这个过程简直怪极了怪极了。就像我如今去吃饭,怕看见桌上堆着一堆鲜花,这鲜花立马让人有种吃属其次宴会的感觉,这小碟在当时也起了这么一点古怪的作用。好在没过多久,汤匙也不在碟子里了,我们抄起了长勺,把汤舀进饭碗里,喝的时候动静不小,这才像农村吃饭嘛。

 

后来这些碟子就再出现,就装调料,或装小菜。

 

过去吃饭在于吃饱,吃饭是劳动的一个辅助项,所以吃得好,享受吃,只占生活中很少的一部分时间。大部分时间,我们餐餐吃的东西差不多,匆匆地把它们塞进嘴里。这时候,便弄一碟小菜,让味蕾多一点惊喜。

 

春天可弄的小菜不多,老家春天来得晚,人家都花团锦簇了,我们还寒风凛凛,举目一望,田野草色遥看近却无,那就朝地下发展,掘一把鱼腥草,西南地区多叫折耳根。这东西好吃但难洗,细细的须子极多,等一把折耳根在水里洗得白白净争净,手也冻成了红萝卜。

 

折耳根一般长在田坎上,石缝里,越是野生的越香,矛盾的是越野的地方越瘦,香是香了,细纤纤的撸个半天,也才一小碟子,得不偿劳不说,越瘦又显得越老,吃起来有种嚼草根的感觉。

 

折耳根现在很多超市里都有得卖,胖胖的根根分明,盘在朔料盒子里,须子也少,但不好吃。这东西等它长很长就已经老了,而且人种的,就跟饲养的肉鸡一个道理,肉多,就是不香。

 

所以冬春交季,桌上出现一碟腌折耳根是不容易的,大家都吃得很谨慎,我们家没有那种一筷子捞去不顾别人的主,都是夹一点搭搭嘴,似吃非吃,里头有拌的辣椒味,酱油味,还有让很多人无福消受的草腥味,味觉一下子醒了,嘴里有种灯火通明的感觉,挺好的,春天来了,真正的春天还会远吗?

 

夏天可吃的东西就多了,我们主要腌辣椒,过去我们不兴在市场上买东西吃,地里出来什么就吃什么,于是很多东西你看着它一点点长高,抽条,涨苞,开花结果,等到它真的能吃了,就感觉无比欢欣,这种感觉是吃市场上买来的东西难以比拟的。辣椒长到小指长,还是一种羞涩的嫩绿,我们已经在它们跟前看了不下百趟了,有天爸妈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今天揪一把回去腌了吃,于是跺细了姜蒜,把辣椒一块细细的切了,拌成一碟,辣味不足而清新有余,但味觉一下子“叮”的响了一声,大家又多吃了一碗饭。

 

辣椒转青的时候,就不再这么暴腌了,通常烧火的时候,揪几个扔在火堆里,烧熟了拌来吃,这样能杀杀辣气,豪华版就夹碎一个皮蛋一块拌。

 

秋天多腌一种叫蕌头的东西,蕌音同(叫),我们本地方言叫洋蕌古。我早年前以为它是洋货,后来不知在哪儿看到文章说它古时叫“薤”,汉人作挽歌里说:“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洋蕌古的叶子像葱叶,但更细,当然挂不住露。让我比较好奇的是,诗人随手拿薤举例,说明当时这个东西很普遍,但他们怎么吃它呢?大约也是不吃叶子的,如今我们通常吃它的根茎,比葱要大,比蒜头又小点,一般放在坛子里酸起来,炒肉味道也不错,我家暴腌居多,拍碎拌上辣椒等调味料就行。

 

腌蕌头味道很原始,它本身有种极冲的味道,比芥末冲,没芥末辣。上我们老家街上买这东西,摊主会告诉你,你把它腌死,很好吃。腌死就是用盐给杀透了断断生气,但一口吃进嘴,还是有一种什么直达你天灵盖,嘴里有什么东西在东冲右突要寻一个出口的感觉,*一次吃肯定忙不迭的吐出来,涕泪直下。但多吃几次就离不开了,那是一种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冲,给人一种极受虐的快感。

 

田野里的鲜货渐渐没有了,碟子里装什么呢?冬天多是霉豆腐,豆豉,封在旱坛子里。旁边还有一溜泡菜坛子,东西也很丰富。小时候,开饭前我蹲在一排坛子前,心里默记着这个大号的坛子里装着姜、萝卜、和红椒;这个二号坛子里装的是跺辣椒、这个小坛里好像是洋火姜、酸包包菜、掀开一看,上面一层沫子,加上灯光昏暗,也看不清是什么,于是朝灶间喊:“妈,小坛子里是什么啊?起白泡泡儿了……”

 

灶间传来狠狠的声音:“是酸豆角,你不要拿有油的筷子去捞,把我的坛子搞坏了……”

 

蹲在坛子前的我吐了吐舌头,看了看筷子,拿不准筷子会不会把坛子搞坏,于是把筷子伸到腋窝下夹住一抹,这下好了吧。

 

过去我们饭桌上常有小碟,以酸辣咸的厚味对抗寡谈的生活,如今生活强多了,碟子依然在桌子上,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是个重口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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