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志明
春草又绿了。当我的生命之轮悄至不惑之年,我的母亲已阅世事沧桑米寿春秋。
耄耋之年的父母因身体的诸多不便,辗转于儿女几家。我不迷信,亦不相信宿命,然近来却频频做梦。梦里不是掉牙,就是凶事。按农村的说法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梦醒时分,我总是自我慰藉:日有所思,夜有其梦吧!
梦真是人类的心灵感应吗?月前的那场梦至今令我心有余悸、无法释怀。梦里远房三妈无疾而终,惊醒夜已三更。听着窗外风嘶车鸣,不禁头涔涔泪潸潸了。“梦里他人是亲人”的谶语,像一把枷锁禁锢的我喘不过气来。
日子如流水般滑过。是巧合还是注定,远房三妈无疾而终的谶语竟印证在门里三婶的身上。在悼念三婶之际,我深深感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我庆幸家慈虽小病不断,但闲暇之余仍能聆听她的絮叨,那是件多么幸福、惬意的事!
那年那月的那一夜,仿佛是昨天,又仿佛早已烙印在尘封的往事里。夜静寂的,而我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拿起手机,看到号码,我的心倏地提到嗓眼。手机里传来大姐焦灼的话语:“妈,晚饭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心里难过,说不出话来。” “快给妈喝点红糖水,要不赶快给她押点速效救心丸!”我的脑子像炸了营,恨不得长了翅膀似的飞到母亲身旁。
母亲的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握着母亲的枯树皮般的手,我喊了一声妈。母亲微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右食指,眼里溢出一星泪滴。我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在*一时间发现了我的指伤。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刻,她的眼里、心中却依然是放心不下的小儿子。
泪眼婆娑中幻出母亲的面庞。
母亲幼年曾过过几天富家小姐的生活,但好景不长,因为时局动荡,外祖父实业破产,不得不随外祖母回到乡下种田。正是由于那段艰难的风雨岁月,磨砺出母亲吃苦耐劳的性格。七十年前,母亲嫁给做教书匠的父亲。七十年来两人相濡以沫,无论是祖父家被划成地主,还是拿公分挣口粮,亦或是包产到户分责任田,母亲总是不甘人后,不落褒贬。
一九七六年的春天,当牵牛花开遍田野的时候。我在她的万千期待中呱呱坠地。当她得知是个“带把儿”时,竟顾不上剪脐带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其实那时她已有了五女一男。
没有过多的喜兴,母亲不得不忙活开来。父亲在外地教书,大姐已嫁,三姐四哥正上小学,五姐七岁,六姐四岁,只有二姐帮衬着挣工分糊口。为了多挣工分,当其他妇女挑摘棉花、拾稻穗这些轻巧活时,她把自己当做了“劳动力”,春种推车犁田,秋收打谷扬场,仿佛身上有股使不完劲儿。难以想象劳作间歇她还要一路小跑回家照看三个孩子。
那个时代物质匮乏,却淬炼出人性向善,和对未来生活的无限向往。当看见希望的曙光——包产到户分责任田了,父亲也由合肥调回家乡。她并没有因为“一农一干,快乐无限”的生活而丢失劳动人民的本色。相反,她友好村邻,和睦乡里。尤其是对子女教育,时时叮嘱要勤劳、要节俭,不能忘做人的根本。
小学四年级那一天,当我极不情愿地穿着母亲给我精心缝补的衣服做贼似的畏缩在座位上时,令我终生受益的一幕发生了。同学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语文老师也说我的衣服不仅干净利索,还透着别致的俏皮。那一刻,我在悻悻然的同时,对母亲的心灵手巧充满了感动。类似于这种零星的经历伴着我的童年,像一颗颗种子在我的心灵深处生根发芽。
荠菜、豆苗等野菜应该是我童年记忆中很难以割舍的记忆。每每春天来临,三月的淅沥的小雨过后,母亲总带着我们姐弟几个来到田间陌头搜寻。一会功夫,总能剜摘满满一篮子。洗净后,母亲或凉拌或蒸炒,尤其是荠菜,剁碎加上豆腐和调料包饺子,想想都满嘴溢香。
吃着念着,榆树就伴着煦风结出嫩绿的榆钱来。蒸榆钱饭可是母亲的绝活。洗净晾干,九成榆钱儿拌和一成粗粮面,锅盖一上热气就熟了。把切碎的水嫩的葱蒜放在碗里,浇上咸咸辣辣的佐料,然后用筷子夹着,蘸着吃,真是别样的吃法,难舍的口味。吃罢榆钱,槐花儿、毛毛虫又赶着趟儿来了,这时母亲又变着法儿侍弄着给我们吃。
“半边莲”这种野草,存于我记忆深处,可能是因为母亲教会我的那首民谚。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母亲总是背着我四处求医。母亲不会唱摇篮曲,可当我因病痛难以忍受时,母亲一定会无韵无调地唱起那首民谚:“半边莲,烧茶甜,烧一锅不够喝,烧两锅接着喝。”那时我总会吵着闹着要喝这种传说中的仙茗。母亲便手把手地教我在草丛中寻觅这种根茎是草、花蕊如兰、紫韵若隐若现的野茶。寻觅的兴趣,茶香的诱惑,以及玩闹的热情冲淡了痛感。曲曲折折的田间小径,浅浅窄窄的陌旁沟渠,到处荡溢着我的快乐,母亲的慰藉。
“半边莲”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野草,至今我依然没搞明白,也许我根本不想。它默默地生长,悄悄地绽放,寂寥地凋零。亦如母亲般的草根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儿育女,生生不息。
一九九三年的那个春夏之交,那天下着蒙蒙的细雨,多情的小雨仿佛正在诠释着“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诗境。我的心一如这无边的愁绪,剪不断,理还乱。我蜷缩着身子漫无目的地蹒跚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预选表”这几个字像磁石一般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我无颜面对含辛茹苦、给予我极大期望的老母。我竟然连“预选表”都没有拿到,连参加中考的机会都没有,我真没用。我信念的大厦轰然倒塌。“回家吧!瞧你那点的出息!”母亲不知何时早已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她应该是从家门和我同岁的侄儿口中知道了这一切。“去复读吧,但学费必须你割牛草喂牛换钱。”
人生节节草,有苦也有甜。有人先甜后苦,有人先苦后甜。母亲大半生辛苦,想来后福不浅。二零零五年,已至而立之年的我终于步入婚姻的殿堂,跨过古稀之年的老母喜极而泣。随着父亲退休工资的不断增长,母亲却变得越发节俭。这笔钱省下留给大孙子上学,那笔钱还要给小孙子过生日。儿女劝她:“该享清福了,别瞎操心了。”她却说:“我的福长着呢!”
“福泽绵长”,母亲的病幸好抢救及时,有惊无险。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面色蜡黄,嘴唇干裂,浊浑的眼球在眼眶里微动着。此刻,我的心像麻花般的纠结着。
如今,母亲已病愈出院。而我的心却依然忐忑。我知道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然而我却无法冰释我的恋母情结。我只祈求母亲的生命之烛能亮得久一些,亮得再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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