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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来源: 北方文学汇 时间:2021-08-27

夏天真热,想要睡个囫囵觉真难。平房低矮,齐屋檐处又用木板隔了,做了一个阁楼。阁楼上搁了两只米坞,还有许多的杂物,有春收的土豆,有冬收的红薯。内屋只有一个窗户,横竖都是三尺,没有玻璃,用塑料薄膜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好似蒸笼。棉帐,竹席,一柄蒲扇,摇得手臂酸痛,刚一停,又是热汗涔涔,觉得脑袋仿佛是沾着枕头了,似乎是要进入梦乡了,又被热醒,头昏昏沉沉,心如猫抓,翻过来,覆过去,床上湿湿滑滑的一大片。夜分明已经很深了,屋外也是人声寂寥,梦乡近切又遥远,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睡去醒来,醒来睡去,忽然间已是狗吠鸡鸣,又一个清晨。

放鹅、割草、钓田鸡,吃中午饭,一大碗米茶,一盘辣椒炒西瓜皮,一碗长豆茄子,吃了就想睡一会,补补觉。敞了大门,开了东门。那时大部分人家造房,都会朝东开一扇小门,窄窄的,夏天,只要树叶子颤动,开了东门,家里准有风。在堂前铺张席子,头朝着风口,几缕清风拂过,不消片刻,酣然睡去。人们常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果是春心荡漾的春宵,我同意这样的说法。如果只是指春天的睡眠,那我觉得还是比不过夏日凉爽的午觉。自然醒来,已是日头向西,下午的三四点了,精神气爽,下田拔草,开沟挖渠,一直干到日落西山,也不觉得累!

要是没有风,连蚕丝一样细的风都没有,树叶子跟铁的似地,一动不动。那样的午后,知了会囔得很欢,吵得人心烦意乱,心一乱,更是睡不进去,在席子上翻来覆去,可真是受罪,泥地高低不平,寻个睡着舒服的姿势可不容易,翻来覆去,身上露着骨头地方,都会硌的疼。疼了也心烦,再听知了没谱没调的穷囔囔,心里更烦了,也觉得更闷热了,蒲扇扇得哗啦哗啦的响,汗如泉涌,前一扇子刚扇没了,后一扇子还没赶上,汗已经冒出来了,看着外面的大太阳白晃晃的,像一片片砍人的刀子,那午后,真是难熬!

不管午觉睡得踏不踏实,父母都要下地,直到日头落了山,蚊子成了堆,才会收工回家。煮饭炒菜的活自然由我承包,夏收的麦秸和油菜杆子,晒足了日头,又干又脆,塞进灶膛里,火呼啦呼啦的冲出来,撞在人脸上,烤得脸又红又痛。只穿一条裤衩,还是热,浑身通透,麦秸和油菜杆子在灶膛里噼里啪啦,灰烬和碎屑粘了一身,奇痒难忍,手一抓就是几道黑黑红红的印子。好在没有几个菜要炒,每天都是长豆烧茄子,苋菜汤,偶尔会有煎豆腐或是辣椒炒鸡蛋。

灶上灶下的一通忙活后,迫不及待的往清水河去,扑通一声,栽进河里,一口气扎到河对岸,露出脑袋长吁一口气!这个时候小华、小志、阿杰、阿民统统都在,仰在水面一动不动的,两条腿敲得扑通扑通故意把浪头搅得咣当咣当响的,一声不响扎在水里专门脱人裤子的,爬在水泥船上做鱼跃的,打水仗的,摸鱼捉虾的,真是欢畅热闹。

等日头落山,湿湿的回到家里,把小饭桌搬在门口场子上,等父母回家一起吃饭。父亲会喝上一小口,我很喜欢的是黄澄澄的锅巴,中间夹些长豆烧茄子,好吃!用父亲的话说,就是挨上一巴掌都舍不得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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