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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灯岁月

来源: 北方文学汇 时间:2021-06-26

幻灯岁月

幻灯是什么?估计很多年轻人不会知道。它就像一件古董渐渐被岁月的烟尘所埋没。

我们那一代人很大的精神享受莫过于电影。它是我们认知外面世界的声香味俱全的窗口。但看电影过于奢侈了。我们的少年每年大约只有那么三五次机会可以看到电影,大都是源自于学校包场。每当班主任老师提前通知我们本周末学校将要包场电影时,完了,这一周剩余的时日就会变得惶惶不安,即便是平日里很喜欢的各种游戏也都变得索然无味。感觉时间忽然被拉长,期待周末会瞬间到来。而电影的情节也会被猜测得无限美好,总之它会像一个钩子似的牵扯人的魂魄令其惴惴不安。

直到终于看完了电影,也会在心底对这部电影玩味许久。像品尝了一道丰盛的满汉全席,绕梁三日,回味无穷。

电影是有限的,所谓美味不可多用。它会有替代品吗?

很偶然的一天,我在一本《小朋友》杂志上看到了一篇小文,名曰《自制幻灯机》。

在那之前,我是知道幻灯机的。每次去县城的电影院,在正片放映之前,总会有幻灯片宣传时事,是一种文化快餐。因为它是从电影放映的窗口放出,同样在银幕上表现,所以很多人谓之于小电影。

居然可以自己动手做幻灯机?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如果我能动手做一台幻灯机,那会成为小伙伴多么眼红的高级游戏?在他们懵懂的眼中,幻灯足可以和电影媲美!甚至会傻傻的认为,幻灯是电影少年时代。

现在想想,那时也真傻。因为我看到的仅仅是幻灯机的外壳,或者说,只是制作幻灯机很简单那部分。因为真正的幻灯机是要由各种镜片组成,比如聚光镜、反光镜、凸透镜等。而这些镜片价格是昂贵的——至少在那个年代。

在那个年代,别说和父母要钱买这些上百元的镜片,即便是买一本一角钱的小人书都不可能。想买小人书吗,只能从口中省下买冰棍钱,一分一分的凑。等到真正把小人书买到手了,也绝不能让母亲看到,因为家里卖咸菜的钱都舍不得,哪会让你花钱买书,顶吃还是顶穿?毕竟填饱肚子才是*一位的。买书,纯属烧包。

我能做的只能是幻灯机的一个躯壳,是由木块和三合板组装的壳子。即便是这样的壳子,我也做不来,因为家里没有木工工具。

可巧了,那一天家里来了位姓王的叔叔,这叔叔极其和蔼,且无所不能。一见我缠着父亲要做幻灯机,就拍着胸脯说:“这算啥事,哪天王叔过来帮你做!”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天天盼着王叔来。王叔也算对得起我,此后竟然有半年不见踪影。我的期盼很终演变成了怨恨,发誓再也不想见到他。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动手。没有工具,就用削铅笔的小刀和捡来的小锯条。忙乎了三天,终于把幻灯机的外壳做出来了。没有镜片怎么办?没必要用那些价格昂贵的高级玩儿意,干脆把家里的手电筒捅进幻灯机的后屁股里,于是立刻在墙上显现出一个长方形的发光体,感觉和电影院里的银幕效果并无二致,那种欣喜像完成一项重大发明。

手电筒也有问题,因为反光碗的原因,照在墙上会有一圈圈的光晕。去掉反光碗,这个问题立刻得到解决。

没有幻灯片怎么办?只能自己动手画,这是俺的专长。那年代的报纸常有各种英雄事迹的连环画,比如王杰、门合、蔡永祥等。报纸上图画的尺寸刚好和幻灯片大小一致,把玻璃放上去,一描就可以了。

很难解决的是玻璃。我就发动小伙伴们帮我捡玻璃碴子。没有割玻璃的刀,就找各种带尖的石头,尝试用它们来割玻璃。终于找到一种白色而锋利的石头,可以在光滑的玻璃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痕迹。有了痕迹了,就可以把玻璃敲开。当然,敲破的也不少。只能是敲个大致轮廓,再用钳子一点点的把多余部分夹掉,很终得到一摞摞相对完好的方玻璃片。为了不让玻璃片割伤手,再用橡皮膏把四框包好。

后来马可还弄到了一批手电筒上的圆玻璃,虽然放映效果差一些,但聊胜于无。

幻灯片画好了,就可以给小伙伴们放映了。

很后一步是画电影票。土幻灯虽然和电影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对一群孩子来说,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小电影。我画的电影票上有放映的时间,几排几座,和真的电影票相差无几。

那时的孩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有小电影看自然是蜂拥而至。但我们家里的煤棚子又太小了,每次是能放进去五个人,还要分两排坐。幻灯片太少了,五分钟就放完了,孩子们虽然感到很稀奇,但大呼不过瘾。

很多年过去了,我遇到了一位当年的老邻居。曾经那么帅气的他,如今已经进化成有了恐龙蛋一般的光头,一问都花甲之年了。他说:“我至今还记得你当年带我们演幻灯的情形,那时候真开心啊!”足见土得掉渣的幻灯虽然稚嫩可笑,但是给孩子们带来的欢乐记忆却是不可磨灭的。

需要说明的是。成年后我还放映过真正的幻灯,算是圆了我的一个少年梦。

那是我在国营农场当知青的时候。当时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农场的库房里有一台闲置的幻灯机,经过我的死缠硬泡终于把幻灯机带回自己所在生产队里。

这可是一台真正的幻灯机,而且有三个镜头,不仅切换片子时十分方便,还可以放映一些简单的动画。至于幻灯片吗,全凭我自己创作。我把生产队的好人好事画成幻灯片来给农工和知青放映,结果大受欢迎,给人们带来了看电影一般的喜悦。有一周不放映,就会有人追问。电影院里有《新闻简报》,我们队里有自己的《农场简报》。除了农场人自己的故事,还有《红蜘蛛》《打药常识》等科教片。每每放映幻灯时,大家都像过节一样开心。

几年后,我被抽回城里成了一名机械工人。有一天在整理自己在农场的物品时,忽然发现了一块幕布,那是放幻灯用的。周边还用黑布扎上了黑边,像模像样的。想到农场的工人和知青那么喜爱幻灯,我决定返回农场,把幕布送回去。

那一天,我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的回到农场,恭恭敬敬的把幕布交给了老队长。不料老队长神色黯然的说:“你走了后,再也没人给我们放幻灯了。不会再有像你这样有才能和热心肠的青年了!”

(江山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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