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欢乐。这脆薄的杯儿，你不断的把它倒空，又不断的以新生命来充满。”
——泰戈尔《生命的献歌》
（一）起床和床
“笃笃笃”有人敲门的声音。
糟了，又被逮住了。不行，今天再被逮住就完了。
幸亏天才蒙蒙亮，屋里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快速的躲在墙角和木箱子中间，猫腰低头，微闭眼睛，心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门被打开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束掠过南北床铺。
心“咚咚”跳……
时间静止了般。关门声，远去的脚步。
丝毫没有如释重负之感，歪歪把刚才挤好牙膏的牙刷放到嘴里，胡乱的搅动了几下，漱了口，迅速穿上外衣，拿起床头的英语书，跑到了操场。
天边的残月未落，清白白的贴在黑蓝的天幕上，仿佛还没从梦乡中醒来。
歪歪总是感到瞌睡，白天坐在教室里，只要讲台上的老师一开讲，她就得靠百分之几百的意志力来战胜瞌睡虫，可是只要下课铃一响，睡意全消。晚上，被窝里传出沉闷的翻书的声音，那是同学们用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呢，因为害怕被查夜老师逮住，被窝口用枕巾堵住，隔几分钟透一下气，把被窝里积攒的CO2释放出来。歪歪起初也跟学姐学妹们实行“被窝看书法”，可是她总是还来不及透气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憋得呼吸困难，书上涂满口水，手电电池也浪费了不少，太得不偿失了。于是歪歪就采取“想象看书法”，躺在那里，闭上眼睛，想象课本上的知识，不过这种方法与其说是学习法，不如说是催眠法，歪歪很快就进入梦乡。
很槽糕的是，歪歪早晨醒不来。
歪歪住的宿舍住了本班全体女生，在不到三十平米的屋子里，住三十六个人，其中三十五个人穿衣服，叠被子，洗脸，漱口，开门关门出去，歪歪愣是不知道。
学校没有规定上早自习的时间，只规定了七点钟早饭时间，七点半上早读，可是同学们很自然的六点钟准时到教室，如果不是冬天，还可以到操场，班主任也总在六点过几分到宿舍检查。歪歪今天还算幸运，躲过了一劫，可是此刻站在操场旗杆下的她却懊恼极了。
操场四周有很多同学，他们手里拿着书或小册子，走来走去，像一群疯子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他们看不到黑蓝天空中那还没有睡醒的清白白的残月，也感受不到初春时候乍暖还寒的冷飕飕的晨风。他们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歪歪之所以懊恼，当然是因为觉得自己又落后了别人许多，另外早晨班主任的突袭也吓得她心里发虚，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身体和心，她不能不去看天空，不能不去感受风吹，看到自由翻飞的小鸟而不能不去胡思乱想，无论她怎样暗暗发誓，即使头悬梁锥刺股也一定不能再睡过头，可是她已经被并不是天天去查起床的班主任逮住两次了，今天早晨，她依稀记得红叫过她起床，她还答应红马上就起，可是为什么一睁眼，宿舍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三十六人的宿舍是那么空荡和安静。
她不怪红，只怪自己。
起床的时候，宿舍就是战场，混乱的样子和规模不比夏衍先生写的包身工的宿舍逊色，三十几个人在不到十五平米的地面上穿梭，混乱而有序，顶多十分钟，全军撤退。只留下空荡而拥挤的南边通铺和北边上下通铺，这些床铺由三十六个一尺六宽的褥子组成，褥子都是左右对折起来的，一般一个人铺两条褥子，这样每个人的褥子铺好后都是中间凹，两边高，和相邻同学的褥子界限很明朗，整个通铺呈波浪状，每个人的床单也不同，花花绿绿的，极尽艳俗。晚上睡觉每个人只能占一尺六宽。有个别同学，下课的时候偷偷跑回宿舍，把别人褥子往窄拉拉，把自己的褥子往宽放放，歪歪就见到红这么干过，歪歪没有干过，她懒得回宿舍，另外她比较瘦，不太怕挤，红太胖了，晚上一定很痛苦才出此下策。鉴于此种恶劣行为，后来宿舍长宣布每个星期日晚上测量一次被褥宽度，测量后，重新铺床。那些测量时褥子宽出来的同学，不免有羞惭之意，从此金盆洗手，浪子回头。不过后来她们又想出一个新方法，就是加厚褥子，厚的褥子刚开始和别人一样宽度，过些时日，高度就变成宽度了，又不是主动侵略，红们自然心安理得。
大智大慧往往在艰难环境中显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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